幸好，留有暗號。

蘇懷音跟在瘦子的身後, 視線緊緊地盯著那些拖行的痕跡, 隨著不斷地深入，草被壓垮的程度看出，那胖子已經放棄了抵抗, 不是昏過去, 就是……

瘦子還在她身前不斷地彎腰行走, 此時被蘇懷音拉住了後背的衣角, 回頭，怒目地瞪著她，急得雙眸含著淚。

然而，他的話還未開口，猝不及防地被蘇懷疑伸手一拉，險先摔倒在地，為了不發出聲音，瘦子楞是咬牙穩住了重心, 齜牙咧嘴地瞪著蘇懷音。

下一刻, 看著蘇懷音半彎著腰，從他身旁走過。他心裏很著急, 已經有很長一段路上，沒有發現胖子留下的暗號，原本情緒就已經是快要爆發，此時卻看到蘇懷音驀然走到他身前。

本能地拉住蘇懷音的手腕。

蘇懷音也不過是回頭瞟了眼瘦子，繼而看向身體前方, 低頭看了眼地上的拖痕，入耳的除了樹葉的摩擦聲，還有些細細碎碎的雜聲，她莫名的熟悉，現在這個聲音能聽得見，說明就在這附近。

“很近了。”她回頭看了眼瘦子，見他突然欣喜若狂的神色，看著他，冷聲說道，“想救他，別沖動，他現在還活著。”

雖然呼吸聲很微弱。

蘇懷音並沒有說下半句話。

“如果，你能救了胖子，我們就是做牛做馬……”

“長話短說。我盡量幫你，你也要記住你說過的話。”蘇懷音一邊聽著瘦子的話，一面聽著不遠處的聲音，這個檔口，她突然記起那是什麽聲音了。

幾個小時前，她從那個所謂的虎穴逃出來，如今，又再要入那個虎穴。

她想，她一定是昏了頭，方才就應該讓瘦子說完話，為什麽要阻止他說出交易的條件。

大概是，犯什麽病了。

蘇懷音搖了把頭。

瘦子已經挨到蘇懷音的身側，因緊張而緊繃的肌肉此刻不住地顫抖著，見蘇懷音側頭看了眼他，對著他往前擡了擡下巴，示意他挪開點，他卻紋絲不動。

“你能聽到？”

見蘇懷音點頭，“我們應該怎麽辦？”

“正面，剛。”手裏的鐵棍被她緊緊地拽在手心，剛擡腳，卻被瘦子拉住，她卻不在壓著聲音，“時間爭分奪秒，你難道想讓他被纏住，窒|息而死？”

一把甩掉了瘦子的手，腳尖往前一點，飛奔而出，原本被她握在手心的鐵棍，已經被她提起，剛穿過第二株高樹，入目的是稍顯平擠的空地，那怪物吐著那蛇信子，此時聽到聲響，那顆頭顱往她這邊看來。

即便是第二次見到這個怪物，蘇懷音的腳下還是一頓。

幾天前的基地，她的記憶恢覆了一部分，但她並不是那時候的自己，甚至於，現在的諸多行為，在她看來，很多時候都並非她所能控制的。

她現在害怕得直顫著腳，然而，手已經舉起了鐵棍，來不及再度思考值不值救人，下一刻，看到那怪物張開的血盆大口時，那根鐵棍已經被她扔擲，朝向那張占據了它整張臉寬度的嘴。

瘦子堪堪跟上時，正好看到那根鐵棍猶如一根牙簽塞在那怪物的嘴裏，由於疼痛，卷起來的尾巴已經松開，胖子掉落，滾落在地上。

蘇懷音看那怪物此時搖頭晃腦，不時發出嘶吼聲，大概是那鉤子勾住了它嘴裏的某一地方，它沒有手只能靠甩頭，來甩出那根鐵棍勾在它嘴裏的東西。

“還不快去拉過胖子。”蘇懷音說得急促。

說實話，她也不確定那根鐵棍能夠頂多久？還要顧忌它那根瞎亂晃動的尾巴。

瘦子剛跨出半步，那根長尾巴此時朝這邊甩來，瘦子矮身，在地上翻滾躲過，而怪物尾巴的落地處，留下一長條痕跡，飛揚的沙土夾雜著碎葉，撲面而來。

看著那怪物雜亂的行動軌跡，她頭頂密不透光的樹林，因為它的這麽一甩，此時反倒有些一絲光亮出現，一道反射的光線突然晃到了蘇懷音的眼睛，在光線轉移後，是瘦子。

他手裏的短刀落空。

蘇懷音嘆了口氣，朝瘦子這邊跑去，捏住他亂舞著的手腕，反手輕輕一折，刀從他的手裏落下，空著的手，接過刀，轉而站在他面前：“扶人！打不贏它。”

在那怪物尾巴襲擊而來時，他心理的防線全線崩盤，從腰間抽著那把短刀胡亂揮舞著，若不是蘇懷音，他肯定回不過神。感激地看著眼前的女人，她渾身上下的衣物滿是汙穢，卻意外的有氣勢。

“你，叫什麽。”最後的三個字吞回了喉嚨裏，在她的註視下快速地扶起倒在地上的胖子，艱難地脫了幾步，“特麽的，是不是又重了？讓你少吃點，不聽。那東西居然吃你，也不怕滿嘴油……”

罵罵咧咧下，反倒是拖了不少的距離。

將胖子貼著高樹放下，雙指指腹貼在他的頸動脈，跌坐在地上，松了口氣，下一刻，慌忙爬起身，想看看蘇懷音的戰況。

蘇懷音看到那瘦子艱難地拖著胖子到樹下後，看了眼手裏的短刀，蹙著眉頭，嘆了幾口，擡頭看著那怪物，那根鐵棍從它的口中掉落出來，不少血從它的嘴角流了下來。

不斷刺激著的痛感，讓它的大嘴大張朝她襲來。

蘇懷音瞟了眼掉在一旁的鐵棍，很快，看著那東西張開大嘴朝她襲來，仿若是狂風朝她襲來。

一秒，兩秒，三秒……

蘇懷音提起手的刀，身後的樹林，沙沙聲直作響，側身，將那柄刀的刀尖直接插在它的嘴唇處，突襲的痛楚讓它不斷的狂吼，嘴裏的血液有幾滴掉落在她的手上，蘇懷音反身往瘦子跑去，途中撿起了那根鐵棍。

“這……我們應該……”

“把他弄醒。”蘇懷音看了眼貼著樹而坐的胖子，雙眸緊閉，眉頭緊蹙。

“它逃走了！”

她的話音剛落，就聽到瘦子喜極而泣的聲音，面帶崇拜地看著蘇懷音，“現在？”

“趕緊走。”蘇懷音看了眼手裏濕黏的鉤子，滿臉嫌棄，聽著那東西逃跑的聲音，大概是回去休息了，這點傷應該不足以把它弄死。

拖著胖子的瘦子，看了眼快步走著的蘇懷音。

負重下，急促的呼吸聲，蘇懷音放慢了腳步。

“那是什麽？”

“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怪物。”瘦子動了動腦袋，費力地說著，“最近真的是不太平，特麽的連怪物都餓得要出來覓食了。”

瘦子咒罵完後，猛力地咳了幾聲。

直到拖著胖子走出鹿林，回到城墻腳下的那條路，天邊只剩下夕陽的光芒。

瘦子將胖子放在地上，自己則累得靠著墻，不住的喘氣，緩解疲憊，憤憤地踢了一腳昏死的胖子。

“艹！再不減肥，老子，不帶你了！”

瘦子從兜裏掏出一小瓶營養劑，仰頭一口悶下後，又掏出一瓶，蹲在胖子身旁，掰開他的牙齒，將營養劑盡數倒入他的口腔內，也不管溢出來的營養液，單手，將他的頭往上一托。

胖子的喉結上下一動。

“你是醫生？”

“不是，是獵人。”

陷入了沈寂。

“你不是西區的人？”

蘇懷音點了點頭，看著夜色已經快速地席卷了整個空際：“這堵墻外是哪裏？”

“第七區的外面。”瘦子盯著這堵灰色的墻面，“沒人去過。七八年前，聽說有人出去過，就再也沒有回來。那你來自哪裏？”

“重要嗎？”蘇懷音看了眼這堵灰色的墻，建造也有十年了，卻毫無裂縫，即使方才的怪物有幾米高，在這堵墻面前，也不過是矮小的雜草，“這池水，流向哪裏？”

瘦子低頭，蹙著眉頭，咬著牙：“流向鹿林的中心地區，聽說那裏住著惡魔，會給西區帶來厄運。”

蘇懷音聽到那是流向那鹿林基地，一時間有些慶幸，並沒有沿著那溪水走，之後聽到瘦子評價季彥成，頗有幾分讚同。

而所謂的厄運？大概是被什麽有心人所利用。

“怎麽說？”

“不是一般人，難以穿過這片鹿林，你剛剛也看到了怪物，去過的人，幾乎都再也沒有回來。而在這整個第七區裏，聽說鹿林是其中一個謎。”瘦子凝神，冷著眼，“兩年前，我去過那裏，很幸運的是，我出來了。”

瘦子滿臉痛楚。

蘇懷音靜靜地看著瘦子。

“我好不容易逃出那裏，也就在這裏，碰到了胖子，是他救了危在旦夕的我。”瘦子的聲音無比淒涼，驀然看向蘇懷音，“你也從那裏逃出來的吧？”

她看著瘦子苦澀的笑容，仿佛是急求滿分的孩子：“算是吧。”

她看到他松了口氣。

“我家世代是狩獵的，兩年前，我不小心迷路進了這鹿林，這一片茂密的樹林裏，卻看不到一只兔子，我當時急上了頭，沒想到越走越深入，直到看到那座建築物。”

他說這話時渾身直打顫，臉色慘白，“已經是天黑，我想著，今晚就在這裏落腳，明天再啟程返回，然而，我從窗口看到裏面不少人，直挺挺地站著，正想打招呼，下一刻，他們卻開始廝殺起來！”

胖子猛烈的咳嗽聲，打斷了瘦子的回憶。

她看到瘦子臉上還未斂去的懼意，不由得伸手輕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轉而看到胖子睜開眼，指著蘇懷音：“你，你……我，我？”

低頭看著自己，想要站起身，渾身無力，卻只能在地上不斷地摩|擦，直到瘦子伸手按住他。

“胖子，是她救了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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